西亭

镜花镜【五十九】

【五十九】

出宫的旨意已经下了，张云雷过两日便会搬进来，府上的陈设早早安排妥当，一花一木皆是照着他的喜好来的，今日特意邀了几人先来庆贺这乔迁之喜。

“到底是亲王府邸，奢华富丽。”杨九郎看那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水榭相隔错落，奇花异石争相斗艳，天家威势在这亲王府邸显露无疑。

“自回了京，拘束多了，倒十分怀念在军中与你痛饮的场景，今日，正好借此，不醉不归。”张云雷笑着在人肩头锤了两下，许久不见，更觉亲近。

“我也被家中老头子看的紧，若不是今日应了你的邀，怕还被拘在家里练字呢！”

“主子，郭少爷陶少爷二位来了。”两人正说笑着，便听九涵上前禀告。

“这名满京城的麒麟公子，我今可算能见着真人了。”自知晓张云雷的心意，杨九郎便对郭麒麟十分好奇，后又听闻他在军中运筹帷幄，另父亲都赞不绝口，如此奇才，怎不叫人心有结交之意。

“这府上甚是宽阔，景色也别致，只是我竟不知，你喜爱江南风光。”

只听温润少年声响，杨九郎抬头看去，两少年并肩而立，皆是白袍胜雪，却各有一派风流，站在前头那人身量略瘦削，面色苍白，那派儒雅的模样却同郭府他认识的那位奇林一般无二，这便是张云雷曾在军中心心念念的人，杨九郎心中思忖，这初相见看着不过是个身有不足的少年，不知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江南风光，清丽隽秀，如画中景色，天下文人皆爱，我一俗人，自然也喜附庸风雅。”张云雷笑着答道，眼神落在郭麒麟身上一刻也不舍的移开，接着侧身指着杨九郎为郭麒麟二人介绍道：

“这是九郎，杨将军家的公子，亦是我的挚交好友。”

“少将军威名，我兄弟二人在军中早有耳闻，一直想同将军结交，如今有幸得见，叫麒麟心中甚是满足。”郭麒麟浅浅一笑，恭维的话说起来带了三分真心，听着倒也诚恳。

“郭公子过奖了，我不过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粗人，倒是在军中常听云雷提起你，这听都听成了熟人。”杨九郎是个潇洒性子，这一会儿功夫便同人熟稔起来，玩笑话开口，倒叫那面皮薄的人听红了耳尖。

“好了，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入内闲叙，后厨早备下了点心，前几日地方有人送了顶好的信阳毛尖，便要便宜你这粗人了。”

张云雷带着几人入了花厅，这时节菊花争艳，海棠卧枝，虽不及春日盛景，却也有别样风采。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杨九郎瞧着门厅处的菊花，突然来了雅兴，吟罢诗句目光却落在郭麒麟身上，只见那人微微一笑，并未接口，倒是他身后一直不曾言语的陶阳，忽而出声，“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

“哈哈哈哈…”张云雷见此场景突然大笑起来，人也顺势往郭麒麟身上倚去，倒把人撞得一个趔趄，随着也笑弯了眼。

杨九郎瞧着一个个笑的开怀的人，实在茫然，由着张云雷笑够了，这才伸手拍上他的肩，却先朝着郭麒麟二人开口：“九郎小时候背诗都是被杨将军逼着背的。”说罢又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朝杨九郎问道，“你既背了这首诗，莫不知作者何人？”

杨九郎仍是一副迷惘模样，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口结舌的指着郭麒麟，见那人点头一笑，挠着头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先前在家亲书房中看到字画，觉的不同于平常那些，便留意记下，不成想今日竟闹出这般笑话事儿。”

“自回京还未去府上拜访，多谢杨将军对麒麟的照顾，因着曾在军中一事不方便说道，便只能借字画聊表心意，也未敢落款，这才闹出如此乌龙。”

“我的麒麟自然惊才绝艳，只是你欣赏便罢了，万不可动旁的心思啊！”张云雷往郭麒麟身边倚了倚，好一派捻酸吃醋的模样。

“这，莫不是还要我称呼一句嫂夫人？”张云雷一番玩笑，倒把刚才的糗事带了过去，杨九郎也跟着说起浑话。

“酒还未见桌，竟已听你二人说起醉话了。”郭麒麟顺着调侃一番，一笑置之。

眼见日落西山，杨九郎起身告辞，在拜郭麒麟心境已是大不相同，短短半日，这人显出的学识气韵放眼整个京城也少有企及，只是不知他跟府上那位到底是巧合，还是传言为真。

“累了？”送走杨九郎，郭麒麟倚在桌边假寐，张云雷小心的帮人遮上披风，却见他又睁开眼。

“嗯！有些疲倦。”郭麒麟看着外头的天色渐暗，仰起脸问道：“你今日饮了不少，可要去歇会儿。”

“不妨事，在军中时也常跟九郎这般畅饮，回了京顾及许多，倒不如外头自在。”张云雷说着，指了指后院，笑意愈深：“我可不是阿陶，两杯便倒了。”

陶阳今日饮了不少，这会儿还在后院歇着，郭麒麟也跟着笑道：“高先生的酒多为花果酿造，味道醇香，不易醉人。”

“今日便留下吧，厨房备了酸笋鸡汤，等阿陶醒了怕夜也深了。”张云雷伸手在他脸上勾勒轮廓，一双眼深情满满。

“怪不得今日一直灌着阿陶酒，原来是打这般主意，既然王爷费了心思，我若不依是否显得太过不知抬举。”郭麒麟勾着他腰间的锦囊顽笑道。

“是我不知抬举，一门心思只想着留下你，只恨不能寻个好借口，留你一生一世。”

“两心相知，一时也一世，我吩咐人回去带个口信，别惹得父亲担心。”
【文中两句诗，出自李商隐，苏轼的两首，不要深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