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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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镜【六十】

天光未亮,郭奇林倚在床榻上,听窗外细碎的雨声顺着屋檐砸落在廊下石阶,若搁平常,他还能静心细数雨落,可如今这声听在耳中,只觉繁碎,无端扰人清净。

青灰色的帷帐摇摇曳曳,杂碎的雨声里偶尔掺杂着风吹枝响,府上众人此刻应还在梦中,郭奇林坐在那环着双臂失神。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因目不能视,他从小就没有玩伴,可父母待他极好,母亲总是用她那双温暖得手揉着他的发顶讲那些他没有听过的奇异故事,他害怕,想要躲进母亲怀里,原本温柔的母亲却突然推开他。

他被推进一个火场里,他听到耳边有人在惨叫,听着杂乱的脚步声混着水声,听到,有人在喊齐老爷…

火越烧越旺,他看着漫天火光向他扑来,可腿上向灌了铅一般,一步也动不了了,火蛇肆虐要将他吞噬,他害怕的抬起胳膊,随后,他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的声音很温柔,他说:‘奇林,不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纪,牧…’他听着自己沙哑的声音,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想伸手抓住他,却扑了个空,他在后面喊,拼了命的喊他的名字,那人却一直没有回头,他的脚被人钳制住,怎么努力都挣不开,接着是他这一生最不想听见的声音,那人喊他“郭少爷…”

他努力挣扎,想张口解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看见纪牧又回来了,他想让纪牧救他,可是他却看见纪牧身边还有一人,神采飞扬,顾盼生辉,那才是正经的“郭少爷…”

那人笑着朝他伸出手,一双眼睛里盛着笑意,他把手递过去的那一瞬却突然想,若自己有那双眼睛该多好啊!他抽出刀捅进那人的胸口,血流如注,可那个人竟还望着他笑…

梦醒了,郭奇林却久久不能静下心,深秋的夜甚是寒凉,他呆坐许久,身上早已冰了,揉了揉发僵的手,摸到枕下的佛珠,心中总算平稳些,在躺进杯中,听着窗外落雨声,竟又有了困意。

秋雨绵绵,连着几日都未曾停歇,院里的花承不住风雨,早早败落,便是郭麒麟精心养护的那些,枝叶处也已落寞。

“先生,母亲的病如何了?”

郭麒麟同陶阳侯在前厅,桌上的茶水已然凉透,却并未饮上一口,见高先生出来,郭麒麟忙迎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高先生望一眼屋内正吃着药的妇人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郭麒麟的肩头,宽慰道,“这些日子多陪陪她吧!”

“师父…”陶阳满面悲痛的轻唤一声,高先生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叹一声出了房门。

陶阳还欲再追,却被郭麒麟扯住了衣袖,“阿陶!去瞧瞧母亲吧!”

“母亲喝了药可觉得好些?”郭麒麟同陶阳半跪在榻前,看着床上的妇人满面憔悴,心中实在滞涩,可又不能在人面前表露出来,只得强撑出笑脸。

“好多了,外头雨还未停吗?”郭夫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脸,有气无力的开口。

“这几日雨水也够了,想来过两日就要放晴了。”郭麒麟窗外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丝毫不见转晴的迹象,却也挂上满脸笑意说着哄她开心的话。

“咳咳,咳…近来风大,你身子不好千万注意些,阿陶也是,别仗着自个儿身子好不当回事,万不要着了寒。”郭夫人牵着二人的手挨个叮嘱,见二人都笑着应下,微微闭上眼,显然刚才不过多说两句便叫她耗了许多心神。

“窗户未关紧,都有风透进来了,我去带上。”陶阳笑着开口,起身到窗前压着嗓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泪水又被逼了回去,在转身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去把子安唤来吧,既入了府便是一家人,我只遗憾不能听她喊一句母亲,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郭夫人说着看了郭麒麟一眼,随后目光望着远处失神。

“已经着人去喊了,稍后就到。”

“大少爷来了!”说着,便有婆子从外间进来朝三人道。

“子安兄!”

“陶少爷!”陶阳出来替下搀扶着郭奇林的小厮,那人依旧拘谨的客套着,称呼也不曾改口。

“兄长来啦,母亲正念叨你呢!”郭麒麟笑着把身前的位置腾出来,引着他在郭夫人身旁坐下。

“你在这陪母亲说会儿话,我跟阿陶尚有些事要忙,便先离开。”

郭麒麟寻了个借口,带着陶阳离开,房中便只剩下郭夫人同郭奇林二人,他离开时又吩咐了丫鬟说夫人同大少爷有事相商,未听传唤不得近前侍候,想来无人打扰,母亲也好吐露心声。

“你竟放心留下他同母亲一起?”陶阳看着坐在拨弄琴弦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些年母亲一直挂念着他,如今终于团聚,却又不能相认,真真天意弄人。”许久未曾碰过琴,郭麒麟自觉指法生疏,轻叹一声,又慢慢挑勾琴弦后头的话也都湮在琴声里,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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